重庆的雾气在十月末变得粘稠如絮。
林深用绒布擦拭青铜镇纸时,听见卷帘门发出指甲刮蹭般的声响。
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,这个时间不该有客人造访他这家藏在洪崖洞背面的古董店。
"渡厄斋"的匾额在夜雾中若隐若现,林深摸到门边的桃木短刀。
金属碰撞声突然变得急促,他猛地拉起卷帘门,却只看到个巴掌大的桐木匣子静静卧在台阶上。
匣面洇着深褐水渍,像干涸的血。
檀香混着腐土味扑面而来。
掀开衬着明黄绸缎的匣盖时,林深的手指突然痉挛——血玉镯在月光下泛着脏器般的暗红,镯身细密的冰裂纹里凝结着黑色垢物。
当他用镊子夹起玉镯对光观察,那些裂纹竟像血管般微微搏动。
"叮——"铜铃在无风的室内兀自震颤。
林深后颈发紧,他记得清楚,这串挂在博古架上的清代铃铛自从三年前收来就从未响过。
此刻它发出的声音不似金属撞击,倒像......像女子脚踝银链扫过青砖地。
玉镯内壁的刻字在强光手电下显现:"丙寅年七月半子时殁"。
林深正要细看,突然发现桐木匣底层还压着台老式DV机。
当他按下播放键,取景框里先是大片晃动的猩红,接着出现个戴着瓜皮帽的男人背影,那人正往灵堂梁柱上挂白幡。
镜头突然翻转,林深差点摔了DV——画面里赫然是渡厄斋的雕花木柜,而握着摄像机的人,分明是他自己。
只不过影像中的"林深"穿着月白长衫,左眼角多了一颗滴血痣。
阁楼传来木梯吱呀声时,苏明夏正盯着诊疗台上的玉镯出神。
这只今早收到的匿名快递让她想起上周那个古怪患者。
那人始终藏在屏风后,声音像砂纸摩擦青瓷:"医生见过会呼吸的首饰吗?
"此刻玉镯在无影灯下真的在"呼吸"。
翡翠色沁斑随着秒针跳动明暗交替,仿佛皮下组织在缓慢蠕动。
苏明夏戴上乳胶手套的瞬间,诊疗室突然充满甜腻的玫瑰香。
她看到手套指尖渗出血珠,那些血珠逆着重力爬上手臂,在肘关节处聚成"申时三刻"西个篆字。
窒息感来得猝不及防。
苏明夏撞翻了催眠用的铜制钟摆,金属外壳裂开的刹那,她看到钟摆内部锈蚀的指针上刻着"沈宅亥时"。
最后映入瞳孔的是诊疗室单向玻璃上的倒影:穿绣花鞋的女人正把脸贴在她后颈处呵气。
"苏医生?
"护士的惊呼让苏明夏猛然睁眼。
她趴在诊疗室地板上,铜钟碎片扎进掌心,电子屏显示7:15AM。
不对,她明明记得最后一次看表是下午西点。
更诡异的是右手小指传来幻肢痛——那里本该有的指节凭空消失了,皮肤断口整齐得像手术切割。
林深在DV电量耗尽前数清了灵堂的十二扇雕花窗。
每扇窗棂的蟠螭纹都与渡厄斋阁楼窗户完全对称,就像照镜子般左右相反。
当他试图用拓印纸临摹窗纹时,血玉镯突然滚落桌面。
翡翠撞在青瓷笔洗上发出空灵的脆响,林深看到笔洗清水里浮起细小的气泡。
那些气泡组成一张女人的脸,她涂着蔻丹的食指正指向柜台后的保险箱——那里收着三年前从沈家老宅流出的渡厄刀。
阁楼木梯再次传来脚步声,这次还混着银铃轻响。
林深握紧桃木刀转身,却见苏明夏苍白的脸出现在楼梯转角。
她举起残缺的右手,腕间血玉镯正在晨光中渗出暗红液体。
"你也收到了死亡请柬?
"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,"我的诊疗室镜面上出现了你的生辰八字。
"林深突然意识到,苏明夏背后那面铜镜里,穿月白长衫的自己正在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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